孔雀之冬

期次:第648期    作者:郭国琪   查看:32

江城的初冬,我迎着飒飒凉风赶往剧院,裹紧大衣任风吹拂,心里却是热腾腾的,像是奔赴一场期盼已久的约会。杨丽萍主演的《孔雀之冬》于琴台剧院如期上演。

杨丽萍的孔雀舞久负盛名,而她也是当代中国舞坛中最具传奇性的舞者之一。生自云南乡野村头,自小跟着山民跳舞,祭祀丰收、婚丧嫁娶,无时不舞。在开满荷花的湖边,在菩提树下,绿色孔雀开屏时的样子,就像一道道金色的光线放射出来,灿烂无比。她迷住了,仿佛自己就是那只孔雀,舒展、呼吸、肢体随着这自然的律动起伏,那震颤从她纤细的手臂传至指尖,如孔雀轻啄,起舞盘旋,那飞旋环绕的裙摆,如孔雀华丽的羽毛。

云南是一片神奇的土地,这片土地上有最原始的生命跃动,有世间万物的生生不息,有田间地头的粗犷豪迈,也有清溪荷池边孔雀开屏的优雅绝美。人对土地有联结感,有“生于兹,长于兹“的归属感,这片土地也将给予人源源不断的养分。杨丽萍说,我是生命的旁观者,我来到世上,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,河水怎么流,白云怎么飘,甘露怎么凝结。舞蹈在她眼中,不是技巧,而是生命的往来。英语中的“anthrope”意为人类,而它的词源追溯到古希腊语中另一个含义是“仰望天空的物种”,远古的人类与野兽最大的区别,我想是对自然心存敬畏。

《孔雀之冬》讲述了孔雀的衰亡又因爱而涅槃、向死而生的故事。诚然,舞剧并不太适合以讲故事的方式表演,但在我看来,舞蹈所给予的能量密度远远超于语言,它虽无声,却是最有力量的表达。 舞剧上篇演绎了孔雀“萨朵”的衰亡,台上大雪纷飞,冷风呼啸,凄冷枯绝如同荒原,杨丽萍所饰演的萨朵慢慢挣扎,愈发无力,渐渐伏倒于地,化为静止。静止即为死亡,玩世不恭的乌鸦目睹孔雀死亡后性情大变,他恐惧害怕,拼命拍打翅膀直跺脚。如果说死亡是一道深渊,作为死亡的旁观者,乌鸦凝视深渊,同时也被深渊凝视,终有一天,也将滑入死亡的深渊。这是自然界的命定,这是“死亡的启蒙”。

舞剧的下篇是孔雀的涅槃和重生。地狱之门向孔雀敞开,随即雷声阵阵,幕布翻滚制造洪水滔天之效,而后舞台笼罩着红光,凄厉又鬼魅,令观众席的我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。以美术特效的渲染,烘托出舞蹈之美,这样的融合让舞剧达到了高潮。舞剧虽是“因爱而生”,但却未对爱情过多着墨,仅仅在“孔雀的诉说”中用一幕的时间幻化出“萨朵”与爱侣的悱恻缠绵。亦或许爱情只有在更多想象空间中才更具有美感与神秘的浪漫感。过甜则腻味,过凡俗则世故,如《牡丹亭》中杜丽娘和柳梦梅的“梦中情”才是全本的精妙所在。

花谢了,花开了;草枯了,草长了;云聚了,云散了;孔雀走了,还会来吗?

孔雀“萨朵”挣扎扭曲,一点点破碎,湮灭在灯光幻化的磅礴大火中,片刻的寂灭安宁。突然,红光聚焦,如同星辰的白光依此点亮,孔雀“萨朵”涅槃重生,她空灵曼妙地起舞,伴随着轻灵的仙乐升腾,仿佛又回到了那洁白静谧的生命原点。

《孔雀之冬》让我看到,纵然时间能够衰老肉体,但那种至诚至真的艺术精神,令舞者获得了不朽的“生命”。

我迷恋剧院,只有在那儿才能肆无忌惮地做梦,如梦似幻,似真非真,亦颠亦狂,亦是亦非。

如同孔雀给出的答案,爱穿越了生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(作者单位 社会学院)